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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 投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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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泉城外,數萬兵馬駐紮。

如果那城頭上的將帥閑暇時間看一看城外的行軍大陣,會覺得情形有些詭異。

從城門延伸出的中軸線往南,駐紮著大弘朝的軍隊。他們身穿灰黑色麻布戰甲,手持長矛弓箭等兵器,工整肅立,軍容整肅。

中軸線往北,駐紮著突厥的軍隊。他們身穿土黃色泛藍底的皮質衣袍,騎兵在前步兵在後,散亂地站在一起。

城門上看著下面的小裨將心神抖了一抖。

在他心底,大弘朝的軍隊畢竟是“自己人”,如今就算反了,那軍隊裏還有不少人祖籍便是酒泉。說不定城頭上守衛的,就有自己的鄉親,故而真打起來,也有個分寸的。

可那突厥的軍隊就不是了。

三十年前突厥來範,酒泉小城在輔國公崔尚文的帶領下,可是有著斬敵兩千、自損五百的鐵血戰績的。如今那些突厥人,必然是來覆仇了。

大軍已經在城外駐紮了半天。

聽說瓜州城連打都沒有打,駐守的軍將在肅王的淫威下便拱手開了城門。玉門倒是頑強抵抗了幾個時辰,可是鐵蹄之下,城墻慘破。肅王管束著手裏的兵士,沒有燒殺搶掠。不過一個斷了腿還騎馬來報信的侍衛說,突厥兵馬可是在城中搜掠一空,連牛羊都沒有放過。

不知道婦孺有沒有被欺辱。

駐紮酒泉的曹參軍咬著牙,在心裏把肅王罵了一百遍。

酒泉再往南就是張掖,之後長安便危矣!長安危則國危,國亡則無家。如今只是突厥來犯,若長驅直入,保不定最近很乖的吐蕃和驃國會不會伸手撈個油頭。到時候四海烽火,民不聊生了。

曹參軍忍不住抹了一把頭上的汗。

“快!”他低頭指揮城下被緊急征用的民勇勞工們,“把城墻護好,快到時間了!”

時間,指的是一大早從城外射來的飛信上規定的時間。

“五個時辰內開門迎客,否則破城屠殺。”

字倒是好字,一陣兵戈冷意直竄入面門。曹參軍把那飛信直接投入了火裏,沒有跟部下一起參詳。

“叛賊!”他罵了一聲,“大弘危矣,我等必將守城到底!縱使戰死,也不讓鐵蹄東進一步!”

“咚!咚!咚!”遠處軍陣裏傳來厚重戰車前進的聲音,曹參軍擡眼看了看,不由得心內一驚。

那是投石車嗎?

那投石車長得怎麽那麽奇怪?

不同於一般的木質投石車,這投石車似乎全身都覆滿了鐵皮。且這投石車身長竟達三丈,數十兵士站在投擲巨石的長桿之下,正費力拉著什麽絞索。隨著那鎖鏈嘩啦啦的聲響,長桿的一頭低低垂向地面。

看那繃的緊緊的樣子,似乎只要松開鎖鏈,石球就會如閃電般擊中本就不厚的酒泉城墻。

曹參軍的心裏,忽然有一種極度不好的預感。

“快找掩護!”

“快下城墻!”

他大叫起來。

話音剛落,城門外的投石車忽的響起咯吱咯吱的巨響,接著大地驀然震動了一下,一顆巨大的石頭,旋轉著飛了過來。

轟隆隆!

咚!

巨大的石頭砸在城墻上,堅硬的城墻在這一擊之下轟然倒塌,露出一個大洞來。

我的娘啊!

曹參軍在劇烈顫抖的城墻上抱住一桿旗勉強站穩,“快護住那洞!快去砌墻!”

他的聲音大。

然而城外投石車又一次咯吱咯吱響起來

這東西,竟然可以連續發射嗎?

曹參軍退了一步,再擡頭看時,數不清的巨石已經從遠處飛了過來。

竟然,那龐然大物如同怪獸般的投石車,竟然不止一輛!

……

……

京城長安。

振軍大將軍王羌今日下了早朝回到府中,覺得府裏的氣氛似乎不太一樣。

他是個粗獷的漢子,平日裏倒不太註意什麽。不過除了自己的貼身侍衛,府內竟然有了很多的生面孔。

“怎麽換了這麽多人!”他解下來披風露出內裏紅色的官服,再脫去最外層板板整整的外衣,問了一聲。

“是內府給換的,”侍衛恭謹回答,“因為最近局勢緊張,長安城在查奸細。內府便送來了些可靠的,防止將軍您府內不安。”

內府竟然連將軍府都管起來了嗎?

聽說皇帝把內府丟給了梁王管,果然新官上任三把火啊,動作還挺快。

王羌點了點頭,又問一旁侍立的婢女,“夫人呢?”

那婢女垂頭答道:“夫人在後院看舞聽曲子呢。”

王羌立刻面露不悅站了起來,“都什麽時候來,還敢聽曲子。如果被皇帝陛下知道了,不得責問咱們不顧國危,耽於娛樂嗎?”

他說完便闊步朝後院走去。

身後的婢女和侍衛遠遠跟著,臉上漸漸擔憂起來。

的確是她們大意了。

可是那些舞女因為是得了驚鴻舞宴魁首的舞女,又由慶安郡主府親自送來,夫人覺得推辭不受不太好。

而收下了一直不用,也不太好。

這才趁著今日將軍早朝,看舞聽曲子的。沒想到差點惹了禍端,幸好將軍回來的早。

王羌上前幾步,走到了府中聽曲子的水榭旁。

長長的木柵欄上空無一人,水榭內隱隱有舞女的身影。王羌忽然停了下來。

他也算打過幾年仗的。

雖然算不上戰功赫赫,但是也是真的在死人堆裏走過幾遭。

之所以活了下來,除了的確有些本事,也來自對危險的提防。

那提防是骨子裏帶著的,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。

如今他站在水榭外,聽著裏面淺吟低唱,看著打開的窗欞裏透出的舞女曼妙的身姿。

忽的舉得危險,危險得縱使是他,也不能接近。

“夫人的確在裏面嗎?”他回頭問身後的婢女。

“是的。”婢女垂著頭,“夫人帶著二小姐和少爺,一早便去了。奴婢這就去請夫人出來。”

“不必了!”王羌一把按住要上前的婢女,“你們回去吧,天色還早,我陪夫人聽聽曲子。”

剛才還說這樣會被陛下責怪呢?怎麽忽然改了主意?

婢女面露不解,還是老爺走到這裏,聽著曲子也不錯,所以……

她退後一步,看王羌一步一步朝著水榭走去。

是習慣嗎?他一只手按著腰間的刀。

……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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